蒋琦：爱的受难者—读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有感

2015年元宵节前夜，我窝在被子里第一次认真读完了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窗外万簌俱静，身旁鼻息甜美，心彻底安静下来，正是阅读的最好时刻。小时候，老爸很忙，没有时间细致地指导我的阅读，只征订二三种儿童读物让你随便翻；长大了，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仅供孩子读的童话，更没兴趣了——若不是为了让小丫头读，也许这辈子也不一定能拿起这篇经典。

让她读也未必自觉自愿，经典自然有着不一样的面貌和特点，精致的语言，精深的奥义，让阅读变得需要稍稍用把力，需要沉静需要用心，肯定不像读马小跳、笑猫之类的校园通俗来得轻松自如。

终于在我的诱惑和鼓励下，越越拿起书囫囵吞枣匆匆浏览一遍，合上书大叹一声：“太悲惨了。”似乎眼圈还有些泛红，然后向我介绍一下故事梗概，算是完成任务。

终究不太放心，那精妙细致的语言，那深藏其间的寓意，不是小丫头在短短半小时内能够领略的，于是，我决定亲自读一遍。

小人鱼是海王最美丽的小女儿，她有个疼爱她的老祖母和五个姐姐，在海底生活久了，小人鱼向往到海上到人类的世界里去看看。听老祖母说，地上的花儿能散发出香味，地上森林是绿色的，树枝间游来游去的“鱼儿”叫得那么清脆好听。

“等你长到十五岁时，”老祖母说，“我就准许你浮到海面上去，那时你可以坐在月光底下的石头上，看巨大的船只在你身边驶过，你也可以看到树林和城市。”

看到姐姐们一个个浮上海面，小人鱼的向往日益强烈。终于等到十五岁，终于能浮出海面，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期待。命运机巧，第一次出海小人鱼就遇到了那有一对大黑眼珠的英俊的王子。王子正在海轮上庆祝他的十六岁生日。一见钟情，从见到王子的第一眼，小人鱼已经没办法把她的眼睛从王子身上移开了。然而快乐和灾难竟如影随形！一场可怕的大风暴突如其来，天空漆黑，电闪雷鸣，当承载的王子的船裂开，向大海深处沉没时，每个人都在尽量为自己寻找生路，是勇敢的小人鱼托起了狂风暴雨中奄奄一息的王子。第一次相遇，小人鱼救下了王子。

风暴过去，小人鱼托起王子游向沙滩，把他高高搁在阳光下，阳光仿佛为王子注入了活力，王子得救了。小人鱼悄悄躲了起来，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子走近王子，王子渐渐苏醒，他以为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小人鱼非常难过，当王子被抬进那华丽的王宫里时，她悲伤地跳进海里，重回父亲的宫殿。

但她的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快乐和明朗，她陷入了深深的的思念，无望的思念。她和王子生活在两个世界，她想得到一份平凡却深挚的爱，想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又是何其难！

老祖母说，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做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去！但是这类事情是从来不会有的！

无奈之下，小人鱼只得求助于海的巫婆。巫婆顶着丑陋的脸嘲笑小人鱼：你是一个傻东西。并预言：这件事将会给你一个悲惨的结局。但巫婆还是答应帮助小人鱼，但以割下小人鱼的舌头为酬劳！小人鱼从此失去了她那最美妙的声音，她最珍贵的东西。

巫婆给了小人鱼一剂药，让她赶在太阳出来前在沙滩上把药服掉，她的尾巴就能分做两半，收缩成为人类所谓的漂亮的腿了。代价是必须要承受剧痛：像有把尖刀砍进你的身体；必须要承受风险：即使这样，你也未必能得到王子的爱情，如果真是那样，在王子跟别人结婚的头天清晨，你的心会碎裂，你也会变成一朵泡沫。

“我不怕！”小人鱼说，虽然她的脸已经变得像死一样惨白。

终于，一个美丽的哑女来到了王子身边，她就是小人鱼。即便不能说话和歌唱，王子仍旧被小人鱼那轻盈的步态和富于表情的眼睛迷住了，她是王宫里最美丽的女孩。她忍着剧痛为王子舞蹈，陪王子爬山骑马，王子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他像爱一个亲热的好孩子那样爱她，却从来没有娶她为王后的想法。曾经在那么一瞬间，王子恍然觉得小人鱼就是自己在海上遇到的那个女孩，但他平凡的眼睛终究没有认出来，她就是曾救过自己的命、世界上最痴爱自己的人。

王子就要结婚了，未婚妻是邻国的公主。小人鱼的心快要碎了，王子吻了她鲜红嘴唇，抚摸着她的长头发，把他的头贴在她的心上，弄得她又开始梦想起人间的幸福和一个不灭的灵魂。

明天将是小人鱼的灭亡日，也许还未必！为了他，她离开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交出了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无止境苦痛，然而他却一无所知！这最难过危急的时候，还是老祖母伸出援手，她用另五个孙女的长发作为交换，从巫婆那拿到一把剪刀，只要在太阳升起前，把剪刀插进王子的心脏，当他热血流到小人鱼的脚上时，小人鱼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重新回到海底继续生活。

善良的小人鱼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自己，她把那把剪刀扔进了海里，自己也化成一朵泡沫。她只得接受一个残酷现实：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的永恒存在要依靠外在的力量，所以显得如此脆弱。最后还是天空的女儿为她指出一线光明：你可以通过你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后，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别人终究靠不住，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合上书页，我陷入了沉思，安徒生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他到底想向人们传达什么思想？难道真爱的获得必须要经历血与火的狱炼，生与死的考验？还是对爱情的痴恋终究以幻灭收场？显然，这是写给孩子看的童话，但经典的神奇之处在于，不同年龄段的人都能从中获得思考。小人鱼是爱和美、温柔和善良的化身，也是爱的受难者，为了心中的挚爱她吃尽了苦头，最后也还是像泡沫一样万事成空。

突然想起邓紫祺的那首《泡沫》：
美丽的泡沫　虽然一刹花火
你所有承诺　虽然都太脆弱
爱像泡沫　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不知紫祺在创作这首歌之前，是否读过《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