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慕竹:韦小宝逛书展 — 2017南国书香展

戴慕竹:韦小宝逛书展 — 2017南国书香展

韦小宝是决计不会逛书展的,他只能逛车展,除非书展上有姑娘唱“十八摸”的曲儿。他这辈子唯一摸过的书本,是《四十二章经》,便连最后他厌倦朝野萌发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读读书做做文章、有朝一日考取状元的念头也被七位夫人揶揄得要死。他若去书展,一定冲着《玉蒲团》之流,还不能带字,只能是春宫。不要小瞧春宫,韦小宝就凭着几幅春宫救了茅十八,就是那位把韦小宝从扬州妓院里带上京城、从此令韦小宝尊荣爵禄享之不尽的贵人茅十八。

当时康熙命韦小宝砍茅十八的头,御前侍卫总管多隆一旁监管。小宝从衣袖中取出一叠春宫手帕,在多隆面前晃动。书上写的是:“多隆一见之下,目光登时给吸住了,翻过一块手帕,下面一块帕子上绣的又是另外一幅春宫,姿势甚是奇特。一连翻下去,每块帕子上所绣的人物姿态愈出愈奇,有一男两女者,有二男三女者。多隆只看得血脉贲张。”就在这当儿,韦小宝使出一招偷梁换柱,以替死鬼换下茅十八。

对了,韦小宝逛书展,只有一个可能:皇帝下旨,命他梭巡现场。既然是皇帝的旨意,书展也成了另外一个意义上的“御书房”。我在书展溜达了大半日,双脚酸麻,便与现场一名工作人员搭讪起来。他瞅瞅四周,压低了嗓音道:“此次书展审察太严,港台书籍更是过五关斩六将。”我摇摇头说:“书籍要有过敏症。不然只是一堆印刷品。”他笑道:“可以看看艺术类书籍。”

我十分钟爱韦小宝,他从不读书,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认识“小”字,不识“韦”“宝”。签订尼布楚条约时,“在边一个圆闭,右边一个圆闭,然后中间一条杠子笔直的竖将下来。”

以书入画,硬生生地把“小”字画成小鸡鸡,“你瞧这个字,一只雀儿两个蛋,可不是那话儿吗?”但他不学有术,真正达到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境界。始于红花会,终于天地会;始于书剑飘零,终于逐鹿问鼎;始于书生,终于流氓;始于香魂无断绝的刻骨,终于坐拥七美的爽畅。玩弄朝廷与江湖于股掌之上,无怪顾炎武、黄宗羲等当世大儒也秘谋拥他做皇帝。

韦小宝既不读书,自然也不买书,坑蒙拐骗之余,还养成这等好习惯。买书是一种病,而且无药可治。像王强,已病入膏肓,书癌晚期,为此我勉为其难买了一本牛津版的《书蠹牛津消夏记》以作纪念。

戴慕竹:韦小宝逛书展 — 2017南国书香展

王强的文字实在很一般。既是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三十余年的蒐猎生涯,藏书几万卷,晨昏读写不辍,其中有万千艳遇,其中有无数故事,把才情浸润得剔透才是。殊知王强下笔中规中矩。论藏书家的文字,至今还没有人超得过周作人,目前是这般,恐怕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亦是。其余皆属王语嫣之流,熟读典籍而已,唯知堂的那管笔,早已是东方不败手上的那枚绣花针。

我不得不羞惭于自己的无知。即如当下时髦的“劝捐”,手上有一百元,得必须捐九十八元,否则该被千夫所指,为富不义。藏书同理。我便时常以卑劣的道德绑架来作判断,以为藏书愈多,才情愈妙。月尚有阴晴,我的苛刻夹杂着幻觉、偏爱和执念,止增笑柄。

王强这厮,性情还颇有可取之处的。他极其厌恶成功学,虽然他的另外一层身份是“企业家”。别人称他为“读书人”他就高兴得不得了。《书蠹牛津消夏记》里他说:

“我藏书还是以读为主。自己也就是个业余读者、业余收藏者。

“我国内的藏书虽然汉籍居多,但我从来不参加拍卖会。古董我是不收藏的。一来古籍的专题现在不可能收全;二来这种奇货可居的状态我最讨厌,因为淘书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以合理的价钱买到有真价值的书,运气的成份在其中起大作用。

“人生短暂。财力你再多也是有限。你只能选择做最重要、最喜欢的事情。说到阅读,书籍那么多,在我看来百分之八十是垃圾,那你只能选择,只能放弃。所以,这些年,我坚决不读畅销书。

“不是我蔑视畅销书,而是我知道生命有限。有限的生命只能用来读真正一流的作品,而不是市场或公众的趣味的东西。一流的作品与群体性的喧嚣无关,它们往往具有‘百年孤独’的品性。我读的作品,创作年代越来越早,因为我觉得,越是商业化的染污影响较小的早期的人,写下的文字越是他们生命的写照。”

凭了这些话,他才跟我成为同道中人,那本牛津版的《书蠹牛津消夏记》我才买得不冤。

戴慕竹:韦小宝逛书展 — 2017南国书香展

前几期写了四篇软文:《程灵素原来可以更美》《杨过,你爸爸喊你回家吃饭》《大侠们头疼的问题》《论摸鱼儿的走红》,以解读金庸小说的方式来宣传马来西亚天然一号羊奶粉。或许看在我写字辛劳的份上,出于同情,马来西亚那边的公司允诺赞助一套书,我恰巧经过书展的香港馆,便毫不客气钦点了一套明河社的金庸全集。

明河社的书是“母版”。之后金庸年事渐长,未免有些许的昏聩,于是对旧日的文字横加屠戮,美其名曰“新修”。我始终相信才华只有“一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后面的文理再怎么可观,终究还是《白马啸西风》结尾的那句经典:“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以前攒过的三联版,都陆陆续续地散失了,到如今已一本不剩。仿佛人生也就是这般,从有到无的过程。这套明河社,日后也将必定零落殆尽,是安稳舒服地嵌在簪缨世胄的书柜里抑是奔波流离地误入寻常百姓的藤箧中,我自不得而知。书有书的轮回,人有人的命运,半点也难强求。

金庸的江湖其实挺难混的。首要条件长得帅,如果相貌欠佳,就得有背景,如果只有背影,那必须天资聪颖,如果秉性愚钝,那要有百年一遇的运气,如果连运气都很背,那就令金老爷子很为难了。我耗了大半日工夫反反复复推敲自身的条件,惊觉我至多只费金庸4000字的笔墨。

而我这篇文章2000字出头(完)。

作者: 戴慕竹

我叫戴慕竹(个人微信号:dai830315),江湖人称慕哥或慕少,80后,人帅笔帅。平日工作忙,约一周推出一篇精品阅读。量少质优,因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阅读更多我的文章可以扫描文章最后的《且读且行》微信公众号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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